第8章
刘盼娣排第四，上头有三个姐姐，下头有妹妹弟弟。
在农村，像她这样的孩子，大多逃不掉一个被忽视的小透明命运。
但刘盼娣是一个例外，因为她长得特别漂亮，才十五岁，就有不少人上门说亲了。
她心气儿高，一门心思要嫁到镇上，甚至是县里。
打从懂事，刘盼娣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做庄稼婆。
她才不要一辈子围着灶台转，拼死拼活生上一堆的孩子，跟她娘一样苦哈哈地过这种毫无盼头儿的日子。
所以，刘盼娣当然对那些对她献殷勤的泥腿子们看不上眼。
就在去年的某一天，忽然有几个人听见河边有女人的尖声喊叫，似乎正在求救。
他们赶紧过去，却看见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拉扯在一起，那场景看上去怪香艳的。
这两个人就是刘盼娣和顾学信。
一个声称被占了便宜，一个则坚持说自己是被坑了，谁都不肯让步。
等大队长赶来，刘盼娣她娘已经哭闹着要让闺女去死。
反正她都叫男人给摸了看了，人家又不肯负责，还不如一脖子吊死，免得侮辱了家门的清白。
现在都啥时代了，还能允许当父母的随便逼死儿女？
这是什么落后封建思想，简直丢脸！
大队长气得直骂娘。
说来说去，其实也怪顾学信平时太不着调。
这种事假如摊在他哥顾学仁或者顾学礼的身上，大伙轻易不能相信。
但谁让顾学信整天闲出屁来呢？
他岁数不小了，没正经事做，也没个媳妇，谁知道是不是一时糊涂，看见刘盼娣长得漂亮，就动了歪念头？
毕竟，顾学信之前嫌人家姑娘长得丑那件事，瞒来瞒去的，到底还是传遍了整个红星公社。
那姑娘她爹恨不得过来敲断顾学信的腿，最后还是顾老太太亲自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，拿了二十个鸡蛋和十斤棒子面送过去才算了事。
有证人亲眼看见，又有刘盼娣浑身的衣裳都透了，像落汤鸡似的，风一吹直打哆嗦，谁看了都觉得可怜。
哪有没嫁人的姑娘拿这种事情去害人啊？
再说了，刘盼娣又不是嫁不出去。
提亲的人都快把刘家的门槛给踩烂了，她这样的姑娘至于赖上男人？
说破大天，都没人相信顾学信是被冤枉的。
即便他在顾家再受宠，也是一个不中用的，干啥啥不行，闯祸第一名，有啥值得被人家黄花大闺女算计的？
于是，大队长亲自放话，让两个人尽快去办结婚手续，免得事情传出去，造成不好的影响。
“之前那件事，已经丢了我们学红生产大队的脸，你要是再闹腾，我就让镇里的公社干部过来评评理！”
大队长把脸一板，大声训斥道。
连顾老太太都没辙了，只能捏着鼻子认了。
她人老成精，哪能看不出刘盼娣这种女人就是好吃懒做，又爱慕虚荣，一心只想过舒坦日子，还不想干活的？
然而俗话说得好，捉贼捉赃，捉那啥捉双，既然两个人搂成一团的样子被人看见，哪怕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。
“娘，我今天就实话和你说了吧，我、我压根就没碰过她！”
顾学信一抹脸，他干脆也就不要脸了，直接说出了这个在心里藏了大半年的秘密。
这话一出，几双眼睛都听得直了。
还有结婚几个月都没那啥的？
那......那孩子是打哪里冒出来的？
这件事算是顾学信活了二十多年来，最不想谈及的。
他到底也是一个大男人，被硬生生扣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，能好受吗？
可惜，所有人都不相信他，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！
话一起了头，后面就容易多了，只听顾学信跟竹筒倒豆子似的，噼里啪啦把刘盼娣是怎么忽悠自己下水救人，又是怎么在新婚之夜把他灌醉，全都说了出来！
“你说啥？”
听完之后，顾老太太大受**，她两腿一软，就是一个趔趄，险些摔倒。
“娘啊！”
苗兰花眼疾手快，一把撑住婆婆。
这都什么时候了，她也顾不上夜里不夜里的了，张嘴就喊：“虎头他爹！虎头他爹哇！”
顾学仁睡得迷迷瞪瞪的，还不知道媳妇已经披衣服出去了，直到现在，他才听见声音，急忙翻身坐起。
另一边屋子，顾学礼和王大丫也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不对。
“走，出去看看！不知道发生啥事了，你赶紧的！”
黑灯瞎火的，王大丫七手八脚地往身上套衣服。
她倒不是有多么关心小叔子，只是一想到有热闹可看，而且这热闹很有可能还是和刘盼娣那臭娘们有关的，王大丫就兴奋得双手打颤，连衣服扣子都好几次扣错了眼儿。
很快，顾家的大人们就都站在了顾学信的屋子门口。
“你自己说，他说的是不是真的？你、你就这么祸害我们一家，啊？我们顾家是哪里对不起你，你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，你们老刘家就是这么养闺女的？”
顾老太太倚靠着苗兰花，老泪纵横。
她被气得浑身哆嗦，连声音都在颤抖。
到了这种时候，刘盼娣也不傻，她自然不能承认。
她一口咬定：“他就是胡咧咧，你咋就能信？哪个男人娶了媳妇还能忍住不睡觉，这话你信吗？再说了，十里八村的这么多人，我凭啥就要害他，难道我刘盼娣还愁嫁不出去？”
“小贱蹄子，还有脸叭叭！我看**的就是欠抽！”
听了半天，王大丫早就不耐烦了。
她抄起脚上的一只布鞋，啪啪地往刘盼娣的脸上和头上招呼着。
王大丫干惯了农活，手里又使着老大的劲儿，加上那鞋底子上沾着的又是鸡粑粑又是猪粪的，没两下，刘盼娣就被抽得直叫唤，来回躲闪。
“骚狐狸，从一早我就知道你不安分！你就是嫁不出去！看老娘抽不死你这个破鞋！我小叔子都没和你睡觉，你搁哪里怀上的野崽子？要我说，把这个伤风败俗的骚娘们绑起来，送到各个生产大队去游街，让社员们好好瞧一瞧偷汉子的下场！反正她自己都不要脸了，咱们还替她要什么脸，我呸！”
骂完，王大丫连大气都没喘，又往刘盼娣那张姣好的脸蛋上狠狠地吐了一大口唾沫。
院子里，顾家男人们的脸色都不好看。
虽然刘盼娣不是他们自己挑选的，但既然已经明媒正娶地迎进了门，谁都奔着把日子过好。
结果，刘盼娣把他们一家人耍得团团转。
“老三家的没说错，咱们是得去公社，大队长管不了咱家的事儿了。”
沉默许久，作为一家之主的顾老头终于发话。
得到公公的肯定，王大丫得意坏了。
她把下巴扬得高高的，斜眼瞪着刘盼娣，随时准备冲上去再来一波战斗。
“老头子！”
很显然，顾老太太想得更多一些。
“把这事儿都扯剥开了，以后咱老五还咋做人，还咋讨媳妇？大人还好说，那咱孙女咋办？”
她急忙说道。
“娘，你说啥呢？啥孙女啊，这小丫头又不是咱家孩子，谁知道是这个破鞋跟谁乱搞在一起弄出来的野种咧！”
王大丫赶紧纠正顾老太太话语中的错误。
“三嫂，这就是我闺女。”
好半天没有说话的顾学信终于不再沉默了。
他一开口，掷地有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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